第九十九章回忆
你说说，这是何苦呢？小刘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甄逸哲的肩，这么聪明又糊涂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旁问过话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人，像是被这两下点到了什么开关，抬起脸定定地看向他。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管应该怎么做，反正他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小刘像机关枪似的突出了一连串的话：“因为你口是心非，因为你不明事理，因为你颠倒黑白，因为你不肯听从自己的心。”
甄逸哲也被这连珠炮似的回答弄得惊了一惊，他艰难地转动着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有些迟缓地开口：“你说这都是我的错？”
“对，”小刘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话之顺溜让他自己都有些好笑，“老板，你看，你喜欢顾小姐，是不是从来没和她说过？”
“我，我，”原本想要立即反驳的甄逸哲说了半天，却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直白地将爱意宣之于口，不禁有些哑口无言。
“你看看，”小刘看着甄逸哲诚实的反应也有些乐了，再接再厉道：“那你知不知道顾小姐喜欢你？”
被问住的甄逸哲像是输了钱的人得到了翻盘的机会，忙不迭地回答：“知道啊，梦真从小就喜欢我。她，”甄逸哲抬起头向四周张望着，想找些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话。忽然他眼睛定在了不远处，给小刘比划着。
“你看这个亭子，是我们还在上高中的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梦真喜欢坐在写生，还央着我来陪她。说是写生，其实画的都是我。”甄逸哲说着说着就笑了，从他的脸上依稀能看到青涩的爱恋的影子。
仿佛想起来了自己也觉得好笑的事，他又说：“其实那个傻丫头不知道的是，我说是拍风景，相机里满满的，都是她。”
这般久远而甜蜜的回忆，甄逸哲从未和旁人提起过，就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说起来了。
他还记得那时的顾梦真，是从未受过伤害的样子。自己和顾叔叔把她保护得很好，十几岁了还像个小孩子，喜欢穿着各式各样的公主裙，微微卷的头发披散着，或是发卡或是发箍让它不至于太乱，总是一脸甜甜的笑容，哥哥长哥哥短的跟着自己。
那时候的她，眼睛澄澈，像是无辜的小鹿一般，满是期待和欢喜，仿佛自己只要叫了叫她的名字，其中的雀跃就能满得飞出来。自己也曾经想要呵护这样的目光一辈子，好好地爱护她。
可是，也许是爱意终胜不过恨意，也许是自己自欺欺人以为顾梦真会永远天真，也许自己还不懂自己错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伤害她，深深地伤害了她。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顾梦真哭泣的表情时他的惊讶，当他听到顾梦真要和他离婚时他的愤怒，当他得知顾梦真失忆后的庆幸，然而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那一个月的快乐时光就像是一场美梦，是他偷来的幸福。
小刘看到甄逸哲又沉默了下来，也礼貌地不去打扰。发着呆时，想起了刚刚似乎有没来得及回的信息。
拿起手机一看，一连串四五条的信息，都是来自易笑柳。
“小刘，宴会结束了吗？”
“小刘，老板到家了吗？”
“把老板送到家你再走。”
“还没结束吗?”
“看到了回我消息”
一句句的语气越来越急切，最后竟是连标点符号都省略了。
易姐对老板可真是关怀备至啊，小刘无奈地撇撇嘴，思考着怎么回复比较合适。
犹豫着打下了一串字符，又一个一个删掉了。该怎么说呢？总不好和易姐说老板在宴会上受了刺激一个人跑出来买醉，然后又在车上拉着自己发酒疯，现在两个人正在街边的公园里吹着冷风大眼瞪小眼吧？
正拿不定主意时，对方却不再给他拖延的机会，手机屏幕亮起，是易笑柳的电话来了。认命地叹口气，小刘接起了电话。
“小刘，宴会结束了吗？”易笑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温柔却让他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结束了结束了，易姐，”小刘揉了揉发扬得鼻子，止住了喷嚏接着说：“我现在在送老板回家的路上。”
小刘还是选择隐瞒了一些内容，毕竟这些事情被大家知道了，又免不了是麻烦，尤其这个人还是易笑柳，小刘想想她的一贯作风和公司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决定给自己省些麻烦。
易笑柳并未起疑，只是追问说：“宴会结束的时间不晚，怎么你们还在路上？”
语气并不十分客气，小刘也全然不在意，耐心地回答：“因为老板晚上喝了点酒，想在外面兜兜风，所以拖延了。我们现在就在回去的路上。”
具体去了哪易笑柳并不急于追问，不过喝了酒么？她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这不就是自己在等的机会吗？她有些兴奋，真是瞌睡了送枕头，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当念头产生，一个计划很快地就在她心里成型了。
当务之急是要确保甄逸哲回到家里，自己也能及时地赶过去，再把小刘打发走。易笑柳的算盘打好了，越想越觉得可行，顾不上再和小刘多说。
她随便地问了几句，又叮嘱小刘尽快送甄逸哲回家休息，什么准备解酒药之类的贴心话语是一句也没说，急急地挂了电话。
原本因为接连几条消息都没及时回复，等待着疾风骤雨降临的小刘，听到易笑柳匆匆挂断电话的声音，还觉得有些惊讶。没等他细细思考其中的原因，一旁的甄逸哲又有动作了。
“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够好。”甄逸哲极为少见地承认了错误，今晚的事情给了他莫大的刺激，再加上之前的老夫妻带给他的感悟，他对自己有些怀疑也有些后悔，“既然爱她，就不该伤害她。既然已经伤害了她，又得不到挽回的机会，那就应该不再打扰她。”
甄逸哲越说越丧气，小刘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情的事情，旁人总是拿不了主意的。
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路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的踪迹，就连汽车也只是偶尔地驶过一辆。
小刘看着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甄逸哲，心里明白，等着他主动说走是不可能的，只有自己这个唯一清醒的人做出决定了。
又想起刚刚电话里同易笑柳说的话，虽然是应付，也是真实的想法。今天过得太累了，他也想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好说歹说终于把甄逸哲劝上了车，至于随口回答的“对，顾梦真在家里等你”“她让我早点送你回去”一类的话，小刘并没有放在心上，应付醉鬼而已，没有人会在意的。反正家里到底有没有人在等他，到了不就知道了么。
反正前篇一下老板，他可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小刘这样想着，扣上安全带，往甄宅开去。后座上倒着晕头转向的甄逸哲，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做着有人等他回家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