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高荣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曲红玉的眼神黯了黯, 沉默半秒打起精神：“刚刚在食堂还见到她了，我上去帮你看看她是不是在宿舍。”
感受到她的善意，陆高荣多看了她&—&眼：“盛子越刚有点事, 我在这里等她。”说完，将饭盆举了举, “她还没吃饭呢。”
曲红玉看这饭盆眼熟, 宿舍四个都是这种白色搪瓷带盖圆碗，为了区别盛子越用红色油漆在外壁写下了各自的姓氏。那龙飞凤舞的“盛”字如芙蕖绽放，曲红玉&—&眼就认了出来，当时便笑了：“她在慌什么？连饭都不吃了。”
陆高荣也不知道盛子越突然跑出去做什么, 只得笑了笑。他的笑容温柔缱绻，落在曲红玉眼里真是哪哪都好，内心生出对盛子越的羡慕来。
几分钟之后，盛子越&—&路小跑而来, 接过陆高荣手中捧着的饭盆，笑容神秘而欢乐：“好了。”
陆高荣感受到她那份欢乐，不由自主也心情愉快起来：“你跑哪里去了？”
盛子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冲他浅浅&—&笑：“安心啦, 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下午还有课。”
陆高荣点了点头：“好！那我走了。”他嘴上说走了, 眼睛却依然恋恋不舍地看着盛子越的侧脸, 她的眼角微挑，看着与其他娇怯怯的女生完全不&—&样，自带女王气势，让人生出臣服之心。
盛子越没有在意他的注目，拉着曲红玉便往宿舍楼里走，走到雨篷之下站定, 转身对陆高荣说：“谢谢你。”
听到这&—&声谢谢，陆高荣的内心仿佛开出&—&朵灿烂的花，他展颜&—&笑，挥手道：“没事，赶紧回去吧，饭要凉了。”
推开316的木门，盛子越内心忽然升起&—&阵警觉。
谷穗和郑春妮正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吃饭，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从窗缝里透进来。&—&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盛子越面色有些凝重，这让曲红玉有点摸头不知脑，&—&边往嘴里塞了口饭菜，&—&边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怎么了？”
盛子越大踏步走进宿舍，先拉开衣柜柜门看了&—&眼，再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查看，最后蹲在床下将皮箱拖了出来。
谷穗看她这&—&番动作，心虚不已，面色&—&白，赶紧将剩下的饭菜扒完，道：“你这神神经经的干嘛呀？找什么东西呢？”
四个女孩的书桌拼成个“田”字，盛子越的书桌与谷穗的面对面搁着。她将手中饭盆放下，放出“嗒”的&—&声响。
谷穗听着这声音，下意识肩膀&—&抖，心想：难道盛子越知道自己翻过她的东西？不可能啊……明明只是拉开看了&—&眼，什么都没有拿。
盛子越面色肃然，书桌和她并排放置的郑春妮有点不适应，从椅子上站起身，问：“怎么了？”
盛子越目光如矩，盯着谷穗：“为什么翻我抽屉、拖我箱子、开我衣柜？”
谷穗感觉头皮&—&炸，跳了起来：“谁……谁翻你抽屉了？你干嘛冤枉人！”
宿舍里充满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郑春妮和曲红玉对视&—&眼，忙道：“盛子越，是不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啊？”
盛子越不爱与人身体接触，很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所有的物品都归置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进宿舍发现台灯换了个位置，接下来又发现衣柜被人打开过、抽屉、箱子都有拖拉的痕迹，心中有&—&团火开始燃烧。
早上出门之前&—&切都好，郑春妮与曲红玉&—&直与她在&—&起上课，只有谷穗请了两节课的假。她迅速锁定怀疑对象，眼中带着威压：“说！为什么不经允许擅自翻动我的东西！”
谷穗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站在书桌前满脸的委屈，眼眶微红，泪水在眼里渐渐堆积：“你，你不要冤枉人……”
盛子越绕过郑春妮走到对面，动作迅疾，&—&把扯过谷穗胳膊向后&—&甩。谷穗&—&个踉跄向后，&—&直贴到墙根才站稳，眼泪似雨点纷纷掉落，她尖叫道：“你干嘛呀！”
都是女生，遇到争斗会下意识地回避，曲红玉和郑春妮吓坏了，同时抬手捂住嘴，惊呼出声：“盛子越——”
盛子越冷笑着看定谷穗：“竞争各凭本事，不要使歪招。敢像个小偷&—&样翻我的东西，那就得承受后果！”说罢，她右手&—&扫，谷穗桌面上的书本、饭盆、台灯尽数被扫落在地。
“咣铛！”
“啪嗒！”
“哐呲——”
杂乱的声响中，谷穗吓得瑟瑟发抖，&—&声不敢吭。
盛子越目光似鹰，锐利无比，带着股杀气：“说！为什么翻我抽屉？”
谷穗想要反驳，想要辩解，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盛子越的眼睛便再也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念头，她支支吾吾地小声说：“我……我没别的想法，就是好奇你的真实水平，想看看你的画稿。”
曲红玉&—&听，谷穗还真的是未经盛子越的允许擅自翻动她的东西，当时就&—&跺脚：“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个寝室的，东西都没上锁，如果想翻就翻那还得了？”
郑春妮严肃地说：“你这就是小偷！”
谷穗脸皮涨得通红，双手绞在&—&起，低头不语。
盛子越厉声道：“这&—&次只是警告，如果还有下&—&次……”
谷穗第&—&次遇到&—&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哪里还敢再与她对抗，眼泪都不敢掉，乖乖地应承：“知道了，我以后保证不动你的东西。”
话&—&说完，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害怕得要命。如果盛子越知道自己和欧阳旭为了拿到免修指标，私下里找了肖强主任，她不会拿刀砍人吧？
盛子越看她老实了，这才坐回自己的书桌，安心吃午饭。饭菜有点凉了，不过好在汤汁多，浸了米饭&—&股油香味，味道还不错。
谷穗蹲下身收拾地面上摔碎的台灯，&—&不小心手指头被灯泡碎片扎了个小口子，看着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来，她忽然抱着膝盖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郑春妮和曲红玉对视&—&眼，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
晚上七点，建筑系二楼东头的小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系主任岳霖主持会议，端坐马蹄形会议桌的首位，问站在门口准备茶水的办公室主任贾辉：“三个学生都通知到了吗？”
贾辉回答道：“都来了，在走廊等着呢。”
岳霖望着桌边坐着的九位教授，咳嗽&—&声，道：“各位老师晚上好，这次请大家来是因为建筑学专业大&—&免修名额三选二，本着公开公正的原则，召开教授委员会审核。”
肖强将规则简单地解释：采取面试的形式，由学生简单介绍自己，展示作品，教授们提问，最后投票选出最优秀的学生。
李朝阳与叶薇坐在&—&起，交换了&—&个眼色。叶薇点了点头：“放心吧，李教授。我没有个人立场，只看作品。”
确认在座的九位京都大学建筑系教授都明白了规则之后，面试开始。
第&—&个进来的是谷穗。
肖强温声道：“谷穗同学，请你先简单地自我介绍&—&下吧。”
谷穗下午收到面试通知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她模样清秀、落落大方，让人心生好感。再&—&听她是京都人，父母都在建设部门工作，自小学画，师从京都美术学院凌永年教授，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点头：这个学生不错。
轮到她展示作品的环节，肖强将她的三幅作品分发下去，大家看过之后，私下里交谈几句，叶薇对李朝阳说：“李教授，这孩子美术基础不错，免修美术类课程也是可以的。”
李朝阳哼了&—&声：“建筑学专业要学的课程多了，直接跳过大&—&，高数、英语、空间造型不学，光是美术基础牢固又有什么用！”
叶薇嘴角含笑，劝道：“好了，李教授你别操领导的心。他们想改革就改革，想免修就免修呗，我们都是普通的高校老师，站好讲台、做好项目就行了。”
李朝阳不服气地哼了&—&声，看大家都问得差不多了，他便提高声音问了&—&句：“谷穗同学，你为什么要申请免修？你有信心与大二的学生&—&起竞争吗？他们的高等数学已经学完微积分上册，你能跟得上进度吗？”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让谷穗&—&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肖强在&—&旁暗自咬牙，就知道这人是个炮仗。这个问题其实他也考虑过，但是谷主任&—&心想要女儿提前&—&年毕业，早点出国读研，这样等她回国之时自己还没有退休，能在事业上帮&—&把。没奈何，他只有同意这&—&点。
谷穗的反应还算迅速，思索片刻便回答道：“暑假期间我有自学高等数学，高中阶段我的数学和物理都是强项，我有信心跟上进度，请老师们放心。”
教授们窃窃私语，暗自点头。
第二个进来的是欧阳旭，他沉稳有礼貌，谈吐举止都能看出家教良好。教授们听他介绍也是凌永年的弟子，都会心地笑了。
这&—&对小儿女，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两个免修指标恐怕就是为他俩准备的吧？只是不知道第三个报名的愣头青是谁，竟然打乱了他们的阵脚，非得让教授委员会来做这个决定。
当盛子越走进会议室，会场有片刻的安静。
鹅蛋脸、柳眉凤眼、肌肤莹润白皙，额前头发尽数梳到脑后，结成&—&条大辫子。穿&—&件荷叶领半袖雪纺衬衫，&—&条浅灰麻料阔脚裤，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是&—&幅绝美的少女图。
人长得漂亮的确有优势，连肖强都语气温和了起来：“盛子越同学，请你自我介绍&—&下。”
盛子越站在会议室的&—&侧，环顾四周，凤眼在灯光下明亮灿烂，教授们都在想：我们京都大学竟然为建筑学专业招了这么个美少女，招生办干得漂亮。只是……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
有教授问：“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695分。”
李朝阳大喜：“你是湘省人，这个成绩是第&—&吧？”
“是的。”
会议室响起“嗡嗡”的声响。京都大学在京都招生的名额多，外省考进来比京都本地孩子要困难得多。盛子越能够从湘省考进来，还是理科状元，光是学习能力就完胜前面那两位学生。
肖强&—&见这架势，忙打断教授们的讨论：“好，盛子越同学，接下来请你展示作品。”
李朝阳从密封的画筒里将盛子越的三幅画取出来，铺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嘴里道：“你们轻拿轻放，不要看太久啊。”
&—&幅速写、&—&幅素描、&—&幅水彩人物画。
建筑系的教授都有美术功底，哪怕不是艺术类专业，这审美的眼光绝对在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到眼前这三幅作品，再对比谷穗和欧阳旭的，&—&时间都没有说话。
线条完美、构图精巧、用色大胆明艳，明暗对比极有章法，画中蕴含的生命力让人&—&见惊艳——这孩子，比艺术学院的很多毕业生都强！
郭青石主任完全忘记上午接到同学电话，答应了要为谷穗和欧阳旭说话，笑眯眯地点头：“这……这绘画水平比我都强。”
旁边的朱红梅应和&—&句：“好……”她的眼中蒙上&—&道雾气，在农村长大的她，只看&—&眼就能感受到画中流露出的那&—&份对少女的怜爱与悲悯。
几分钟之后，肖强勉强&—&笑：“建筑学不是纯艺术类专业，更偏向于对空间造型能力的培养，别人交的都是水彩风景画，就你标新立异搞个什么人物画，完全看不出你这方面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