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惊天的那瓶栗子豆浆还在你那儿吗？”吕布问道。
罗炜点头：“在我房间里搁着呢！”
吕布继续道：“为了节约时间，我建议你找人取了给你送出来，咱们不妨根据那个地址去看看群叔提到的这个人。”
吕布的提议相当英明，因为皮卡之上，破烂沈还等着他们帮忙运货呢。
乔皕和乔赫这俩鸡贼的倒是躲得快，最后干活的也就剩下罗炜和吕布这对难兄难弟。于是，从刚送完未来媳妇、小舅子、岳父等人的张文远手里接过栗子豆浆的时候，就因为身上的脏兮兮和那股子味道遭到了嫌弃。
“我说炜哥，你这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吗？”
“一言难尽啊，你接下来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跟我们一块儿呗！”
张文远笑得比较干：“那啥，不用了，我只是出来打个酱油的，晚点还要回凝凝家吃饭呢！”说完，一脚油门，车子直接飞驰而去。
罗炜耸了耸肩，这大过年的，也就自己跟吕布相依为命了。
………………
群叔发过来的地址很偏，过了夏周区的鹿儿岭美食一条街还要再开上将近半小时，这里算是团龙港的远郊，路倒是修得齐整，但人口稀疏，周围有三四处在建房的工地，由于过年，这会儿倒是都停工中，可见这一代离着成熟的居民聚居区还差着好几年的努力开发。
在工地与工地之间，形成了偌大的几片废品堆放场，沿着路边的外侧安置了些简单破旧的行军帐篷，有卖当地农产品的、有卖饮料零食的、还有卖盒饭点心的，这些帐篷的销售对象无疑是那些途径此处的大小车辆。
由于地址实在太笼统，罗炜的皮卡沿着周围转了一圈，最终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行军帐篷群边上。没办法，这一片地界，就数这地方人多，人气旺。
草草数了一下，帐篷总共五顶，每家的生意各不相同互不干扰，且生意竟然相当的不错，尤其是其中最大的一家提供撸串小食的，在帐篷周围还安置了六张铺着一次性台布的折叠桌椅，每一张桌上都坐满了客人，而帐篷里头手艺精湛的大厨开启了大开大合的炒菜模式，让人看着就透出那种酣畅淋漓的爽感。
别的帐篷基本上客人都是做完生意提上东西就走，只有这里，还有不少人围坐着。不过同样是露天排档，这地方的卫生条件跟山庄清堂茅舍前那是天壤之别，看着客人们就着扬起的尘沙和车尾气，还精精有味的边聊边吃，吕布皱着眉头问道：“这种地方，就不怕吃了跑肚拉稀吗？”
这话直接引来了负责收钱支应的油头青年的不满：“别找不滋润啊，不吃饭的滚远点，不然可不客气！”说着便冲其中一桌围坐着的，一看就像小混混的四人努了努嘴。
对于这样的挑衅，吕布觉得自己对他们多说一个字都跌份，何况人生地不熟的，保不齐还需要人家帮忙呢，于是他也懒得多费口水。
罗炜则冲着油头青年陪了个笑脸：“兄弟这里的生意真心不错呀！”
油头青年嗯了一声：“是呀，不过你放心，其中三桌看起来不好惹的多少也会给些面子，并不会骚扰一般客人的。你要点啥，你看我这里都满座了，你要是不介意没桌子，我里头倒还有几张凳子可以提供给你们。”
罗炜着重看了看他指出的三桌混子，回头瞅瞅泾渭分明的另外三桌，以及这位油头青年，这会儿功夫，他已经又做成了两笔生意，都是路过的车辆摇下车窗直接打包带走的。他这才注意到，一般的客人都会直接打包，而另外三桌，看着其实也不比三桌混子好到哪里去。
罗炜就那么跟在后头看着人家忙活，接茬道：“恐怕另外这些也都不是一般人吧！”
油头青年戏谑道：“那些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之前的属于本地帮，别看他们那副样子，因为土地征收的关系，家里头可是个顶个不差钱，这伙人就是徒一乐子的。那些么，纯属来找钱的。”
罗炜这下就不懂了：“找钱？”
油头青年指了指后方的废品堆：“这一代原本可是老牌的工业区，后来厂子不是倒了就是搬去了外地，厂子里出来的那些个废品，门道可多着呢！”
这点罗炜倒是明白的，他以前服务的某位二世祖电影发烧友，他爸发家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于从某倒闭工厂废品机床上拆下来的零件，从中提取出了金银等贵金属。
油头青年点到即止，也不予多说。罗炜则要了两瓶热饮，边喝边打量那些人，别说，这两拨人还挺各有特色的。
本地帮也不知道是收到老港片的影响还是中二大倭漫画的影响，反正打扮得那是相当的非主流，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发色，还打了发胶，头发一根根的立着，从脚下的鞋子到皮裤，到皮衣，到皮帽子，甚至耳朵上的耳钉都带上了浓重的金属朋克风，尤其是受到众星捧月的那位，头上什么色儿都沾了一点，远看跟只大孔雀似的，再看衣着穿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是低配版的钢铁侠呢。
而找钱帮一个个的就很丐帮了，倒不是衣着打扮有多脏多破，相反的，里头甚至有不少捯饬得相当干净的，只不过基本配置，人手少说两三四只满满腾腾的红蓝条纹蛇皮袋，最厉害的当间一桌，甚至一副“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的暴发户嘴脸，身后的平板车上码放了九只红蓝条蛇皮袋，弄得罗炜都要以为这位是传说中的九袋长老了。
吕布看着这些人直皱眉：“我看这片地方，就数这里人多了，保不齐要找的那人就在这里头也说不定。”
罗炜点了点头，又凑到油头青年边上要了两份关东煮和两只茶叶蛋，趁着对方装东西的功夫，开口问道：“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油头青年边往纸杯里舀汤边不以为意的回答：“说吧，只要是这里的人，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罗炜接过一杯，思忖了一下道：“你们这一片是不是有一个叫柯畅的人？”
油头青年搔搔头，又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柯畅……有那么点耳熟，但怎么想不起来呢？”
罗炜赶紧追问：“耳熟的话，说明应该听说过吧，麻烦你再想想。”
油头青年五官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柯畅……柯畅……姓柯的呀，我倒是知道一个姓柯的，哎哟！柯畅，你说的这人不会是磕碜吧！”
“磕碜？”罗炜有些懵，一听就是个外号，也不知道是开玩笑名字的谐音问题呢，还是这人长得实在太磕碜造成的。
油头青年乐不可支：“没想到，都过了那么久了，竟然还有人慕名而来。”
罗炜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油头青年挺诧异的：“难道你们不是看了一年前的那个‘磕碜哥’的视频才特地来看他的吗？”
“磕碜……哥？”
“一年前，有几个大学生路过这边，拍了他一板一眼认真做事情的视频放到了网上，咱们的磕碜哥就这么火了。接下来的两三个月时间，每天几波十几波的人特意过来看他做事情，还跟他合影，那股疯狂劲就甭提了。”
“柯畅，呃，磕碜是做什么事情的？”
“就是在这边打些零工糊口，像是另外几家进货帮忙搬搬抬抬的，像是我这边需要人帮忙洗洗涮涮的。”
罗炜这下就不懂了：“这么简单的工作，怎么就火了？”
刚问完，吕布就把手机递了过来，里头播放的正是他找出来的已经凉凉了的“磕碜哥”的视频。画面里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与罗炜年纪相仿的瘦弱男子，个子不高，那衣服，那造型，活脱脱的又一个犀利哥，只不过人家犀利哥再怎么落魄，好歹有那股不服输的范儿撑着，可这位倒好，缩头缩脑、目光呆滞涣散，嘴角始终挂着傻兮兮又卑微的笑容，行止间那股畏畏缩缩的感觉让人看了就想抓着肩膀琼瑶一下：“你给我振作点啊！”这段视频的主旨其实就是认真细致，无论是装箱，洗碗，扫地，擦桌子，这位的动作虽慢，却一丝不苟专心致志的。卑微寒酸的外在配上兢兢业业的姿态，虽然干的活计都很简单，但这位“磕碜哥”无处不在的矛盾感无疑是很具有看点的。
油头青年叹了口气：“磕碜也是可怜，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家里人也都不管，好容易有了点人气，带给他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罗炜不是很明白：“什么麻烦？”
正这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低配版钢铁侠孔雀男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脚踢翻了凳子，抄起了啤酒瓶，后头跟着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后头而去。
油头青年也很无奈：“得，磕碜又要倒霉了。”
话音刚落，这四个本地帮已经拦住了一个小个子的去路，这人自然就是柯畅。他正吃力的抱着两箱苹果从一个角落拐出来，刚照面，由于箱子堆得太高，直接被孔雀男伸出的一只脚绊倒，人摔了个大马趴不算，两只箱子重重落到了地上，其中一箱还因此开了口，里头的苹果滚了一地。
直到摔倒了，柯畅似乎也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木然的环顾四周之后，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酸疼的鼻子，淌下的鼻血顿时成了腥红的小胡子。在一阵嘲弄的哄堂大笑之中，柯畅跪伏在地上，满地爬着慢吞吞的尽可能将滚落的苹果拢成一堆，用脏兮兮的袖子挨个擦了，挑了没有磕伤的装了进去，又拆开另外一箱，同样挨个检查了一番，挑了好的凑在一起。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最终，被他挑出来完好的部分只剩下一半的数量，凑了一箱。他只抱上完好的那箱，讷讷的走到不远处的水果摊上，干哑的声音传来：“这次坏了一半，您扣我工钱吧！”
水果摊的老板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头，指着他的额头开骂道：“扣，还扣，扣你奶奶个腿儿，你都糟践我多少东西了，再给我白干20年都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