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缓和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有多稳固,但这样的贺文渊却是她许久未见过的。他那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里,带着淡漠,带着令人不易靠近的距离。

身在床上,路兮琳的视线穿过沉沉的夜色,落在他模糊的背影上,想要关心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稍作整理后,便出发去了墓园。

位于南郊半山的墓园,离贺家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一直到十点多钟才到达目的地。

四周绿树环绕,偶有风过,还会听到树叶因为摩擦而发出的沙沙声响。

座座墓碑安静而整齐的一字排开,呈梯形级级而下。

刚进园,便有一缕轻风划过。虽是阳光漫天,可路兮琳还是微微的打了个颤。

数分钟后,一行人总算来到了贺震的墓前。

墓碑上,一张黑白照片贴在近碑顶的中央。

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带着淡淡的笑容,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

贺震三年前便已去世,路兮琳自然是未有机会与这个是她“公公”身份的男人见面,而在贺家里,她也很少听到贺家人提起他,甚至连他的照片,她都没有见过,就好像他在贺家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一家人一字排开站在贺震的墓前,谁都没有说话。

路兮琳第一个单膝跪地将手中的花摆放到碑角,然后起身恭敬的鞠了三个躬。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在名义上都是她的长辈。

鞠完躬站定后,她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一侧的谢娇容和贺文渊。

谢娇容站着一动不动,黑色的墨镜遮去了她的大半张脸。路兮琳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有干练的短式卷发不时因为风起而微微颤动。

她是一行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带花和任何悼念之物的人,而接着,贺文渊也蹲下身,将花放到同一位置。

“我娶了叶家千金,你如愿以偿了!恭喜!”

望着照片上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贺文渊抽起嘴角,冷冷的低语了一声。

随后,贺文策和邓琪也先后蹲身下去。

“爸,我来看你了!”

一声“爸”,路兮琳竟是听得心感悲哀。

同样是儿子,却是一个称呼,便能让人感觉出两人与贺震间感情的不同。

而邓琪在蹲下后,却是迟迟不见起来,不一会儿,更是传出一阵低泣之声。

“妈……”已经起身的贺文策弯腰扶住邓琪的双肩,低声道:“妈,走吧!”

听到邓琪的哭泣,路兮琳却是下意识的望向谢娇容。

她依旧像刚才那样,对眼前的事视而不见。而在邓琪被贺文策扶起身后,她干脆一个转身,淡淡的抛了两个字——走吧,便抬脚离去。

贺文渊跟着离开,离开时,竟是完全没有在意一旁的路兮琳,径自从她身后走过。

路兮琳愣了愣,望了一眼他渐远的背影,然后转身走到邓琪身边。

“阿姨……”

和贺文策一人一边挽住邓琪的胳膊,语气里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比起谢娇容的漠然,邓琪的眼泪无疑触动了路兮琳的心。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对比两个老婆的反应,路兮琳对谢娇容除了鄙视之外,也为贺震感到悲哀。

再看邓琪,却是令人欣慰许多。如果贺震知道,相信也会感动吧!

邓琪抬手捂住口鼻,眼泪再次滴落,路兮琳连忙拿了纸巾为她擦拭。

“阿姨,逝者已矣,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是啊妈,爸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的!”

贺文策顺着路兮琳的话安慰她,路兮琳就这样陪着邓琪出了墓园。

墓园外面,谢娇容已经驾车离去,贺文渊的车则停在来时的地方,远远的,路兮琳就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了他的身影。

见他在等自己,路兮琳心里软了一下,但思量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和邓琪同车回去。

“文渊,你先回去吧,阿姨情绪不太好,我想陪陪她,你路上小心!”

敲开贺文渊的车窗,她对他说。

贺文渊听罢,甚至看也没看她,便发动了车子。

路兮琳靠得近,一个反应不及还差点被车子带倒。

回到贺文策的车上,邓琪还在后座抹着眼泪。

路兮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却为她对贺震的感情感动。

静静的陪了她好一会儿,邓琪才总算是平静下来。

“阿姨……”

说着,路兮琳递了纸巾给她。

“谢谢你芳婷!”

邓琪道谢,“谢谢你陪着我!”

“嘿……”路兮琳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这有什么好谢的呀!倒是阿姨你,爸能娶到你,一定很幸福!”

“幸福不幸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一眨眼,他竟然都离开我三年了……”

邓琪语气哀戚,路兮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邓琪也不再多说,转而对前面的贺文策道:“文策,中午去‘竹亭’吃饭吧!”

“阿姨,我们不回家吗?”

“都这个点了,吃完饭再回去是一样的!”

“可是——”

路兮琳想说可是其他人在家里等怎么办,却被邓琪打断,而她不知道的是,贺文渊和谢娇容都没有回家,而莫嫂知道他们不会回去,所以并没有准备午饭。

“别可是了,就好好陪阿姨吃个饭吧!”

邓琪都这么说了,路兮琳自然不好再拒绝,于是只好应了下来。

贺文策将车开得很快,不多久便到了“竹亭”。

这是一家很有民族特色的中餐厅,主要是以少数民族的特色饮食而广为人知。

三人要了一个小包间坐下,贺文策自行作主点了不少菜,路兮琳忍不住提醒他:“小叔,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芳婷,你就别管了!”

没等贺文策说话,邓琪就先出了声。

也许是因为本来就是一家人的关系,所以此时坐在一起,路兮琳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加上邓琪和贺文策随性与亲和的态度,都让她感到轻松自然。

不过刚吃一会儿,贺文策就因为临时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走了。

“今天周末小叔还这么忙啊!”路兮琳随口说了一句,邓琪接过话笑道:“不用管他,他总是这样,老有忙不完的事。”

说完,她又问:“怎么样,这里的菜还合胃口吧?”

“嗯嗯!”路兮琳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很好吃!”

“要是喜欢,以后啊可以多陪阿姨来坐坐。”

邓琪笑道。

“好啊!”路兮琳也不扭捏。

“唉,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

邓琪忽的轻叹一声,神色变得哀伤。

路兮琳见状,不由唤了一声:“阿姨……”

“你知道吗?这里是以前老爷经常带我来的地方,自从老爷去世过后,只有他忌日这天,我才会来这里。”

听邓琪这么一说,路兮琳心情顿时陷入她编织出的情绪里。

对于一个触景生情,并充满回忆的人来说,她的情绪总是容易带动其她的人。

“爸爸很爱你!”

对贺震,路兮琳以“爸爸”相称,这是对他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身份的尊重。

“是啊!”邓琪微微一笑,回答。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路兮琳忍不住问她。

“呵,说起来,也算是有缘吧!”邓琪并未打算隐瞒,便继续说道:“那时我还是Y市一家小报社的记者,老爷当时在Y市已经颇有名气,作为一个短短几年便创造出商业帝国的男人,在所有人的眼中无疑是成功的代表与象征,所以那时候他是各大媒体争先采访的对象,报纸、杂志,也常常可见他的身影。但因为我们报社名气小,要约到他的访问,可想而知有多难。

有一次我为了拿到他的采访权,跟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起了冲突,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腿摔骨折了,但这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我以为他这样一个大人物会对我不屑一顾,可是没想到他不仅派人送我去了医院,后来还亲自到医院来看望我。”

说到这里,邓琪的表情有一种时光交错的沧桑,好像时间又倒流回到了那时一样。

数秒的停顿后,邓琪又自顾继续:“他在得知我和别人起冲突的原因过后,允诺我等我出院便接受我一次专访,我很高兴,也很感激。原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但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在我住院的期间,他竟然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每次来都会待上好一会儿,这让我受宠若惊。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这样的相处,让我很快对他心生爱慕。但那的他已经有了家室,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婆婆,谢娇容。所以我只能将对他的爱埋在心底。出院后,他很快兑现了他的承诺,让我给他做了一次专访。这本是社里交给我的任务,任务完成,社里也给了我奖励。为了感谢他,于是我请他吃饭。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酒,而我因为爱他却不能说出口,更是借酒浇愁,并且最后,我还借着酒劲,鼓起勇气向他表白。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却不料对我的表白,他很惊喜也很感动,于是后来我们逾越了道德底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邓琪再次停了下来,目光低垂,落在某个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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