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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明煦是在刚吃完午饭之后回来的，那小乞丐换了一身衣服，小脸洗干净之后看起来还挺白净，只是因为过于瘦弱，显得有些单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岳父，我查出来这孩子就是那群匪徒聚集地里跑出来的，他在那里还有一个婶娘，因为婶娘生病，加上他年纪小没人太注意，这才跑出来的。”房明煦道。
“这么巧？”杨晨饶有兴趣的眼神扫过他，小乞丐似乎并不畏惧，睁着略凹陷的大眼看着杨晨。
“是有些巧，不过我查出来暂时是这个样子。”房明煦觉得，一个孩子也没必要乔装改变，因为这有什么好处呢？
杨晨问道：“你们那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明煦看了他一眼：“小铁，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小乞丐原来叫小铁，他对房明煦比较信任，闻言道：“他们都得了一种病，那病什么大夫都治不好，花了好多钱，家里的钱都用完了，我婶娘也惹上了这种病。”
“是一种什么病？”杨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灵气，看起来很稳定，但是十分稀薄，他倒是更好奇，这一身的灵气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而且，他也不打算自己拉低身份来问这件事，若是有缘分，他必然会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病是因为一块块的黑色泥团，那泥团会上瘾，一旦上瘾，就必须日日吸食，要不然会痛苦的抓狂，甚至还会伤到自己和身边的人，那模样简直就是疯子！”小铁陷入了回忆中，他脸上露出了恐惧和痛苦的神情。
他亲眼看见自己唯一的亲人变成这幅模样，他想要帮忙却无动于衷，他痛恨那个让婶娘上瘾的东西，但是偏偏没有那个东西，婶娘就要死，不，是生不如死，就像是一头原始的野兽在发狂，什么理智都没有了，野蛮的像是荒野中的饿狼，那双眼睛甚至也像饿狼一样发着光，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胆寒。
那东西比毒蛇还要令人畏惧，因为一旦沾染上就永远不可能戒掉。
而他们那一群人，全部都是如此。
每每那东西没有了，许多人都会倒在地上疯狂的大喊，挣扎，甚至用利器伤害自己，在无比痛苦的深渊里苦苦挣扎，却怎么也找不到救命的绳子将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人崩溃，恨不得想要杀了自己。
那是毒药，却比毒药还要凶狠！
小铁暴起的青筋鼓动着，他的脸色也变得通红，血液在快速的奔走，甚至让他眼前出现一阵一阵的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晕倒。
房明煦察觉到他的不寻常，伸手扶住他，同时开口道：“你说的那个东西，就是福寿膏，这东西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福寿膏？”小铁的神智似乎被这三个字拉回来，“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的，福寿膏，婶娘为了买这个东西，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还有人为了这个东西，连自己的女儿，儿子也都卖掉了，婶娘她不肯卖我，她就很难受，她难受的差一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是我把胳膊放在她嘴里，她咬出了血，差点就把我胳膊上的肉全咬下来……婶娘她快不行了，没有福寿膏，我再不回去，她可能就要被其他人卖掉去换钱了！我要回去找婶娘！”
房明煦一把拉住他，见他还欲挣扎，道：“那地方周围都是官兵，没有人能进去，也没有人能出来，你婶娘不可能会被卖出去的。”
那毕竟是个大人，而且是个不受控制的大人，想要从官兵的眼皮子底下闯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求求你们了，救救婶娘吧！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很痛苦，是没有办法才去抢劫是……”小铁扑通一声跪下，瘦小的孩子眼神里满是祈求。
房明煦道：“我们来洛阳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原本我以为是一群打家劫舍的贼人，如今看来，倒是另有隐情，小铁，你婶娘和其他人的福寿膏是从谁是手里买来的？”
这个时候杨晨也抬起头，看向他们。
“是从杀猪高手里买的！他是个杀猪的，但是他卖福寿膏，很多人都是从他那边买来的，不过杀猪高已经死了，他没有福寿膏了，就被发了疯的人用刀砍死了，砍了十几刀，整个人都是血……也是这之后，大家就很难弄到福寿膏了……”小铁似乎是见过杀猪高死状的，脸上露出几分恐惧，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那你们之后呢？没有再买到福寿膏吗？”杨晨平静的问道。
“有过，但是不多，是进了城之后找到的，但是很少很少……”小铁似乎意识到什么，“那东西有问题对不对？只要碰过它的人，就全部都跟疯了一样。”
“那东西会令人上瘾，时间久了，身体会变得很差，而且会离不开它，到死都离不开，要是没有强大的意志戒掉，那么一辈子算是毁了。”房明煦语重心长，不过让他觉得欣慰的是，小铁还是一个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之中，却没有染上福寿膏，可见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
杨晨摸着下颌，道：“这么说，你们到了洛阳之后，也能买到福寿膏，只不过少了一点而已？”
“是的！”小铁重重点头，“我知道哪里有卖的，只不过现在还有没有我不知道！我跟着婶娘来过一趟，婶娘不愿意我接触，所以我只是站在门外，没有见到里面的人，但是我听见婶娘说话的声音，是好几个男人，说话还有点口音，却不像是我们大唐的人。”
“外邦人？！”房明煦顿时想到布鲁塔，脸色阴郁，“看样子，在我们发现之前，他已经散布了许多福寿膏出去售卖。”
一旁的杨雪一直静静的听着，如果说她之前不清楚福寿膏的作用，那么现在，她对这个东西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毁人一生不算，还有可能会致死，这东西比毒药还要毒上三分，要是在大唐百姓之中流传开来，那大唐会是什么下场，根本不用多想。
“这人心思好歹毒，这是要毁我大唐天下！”杨雪俏脸上满是愠色，“小铁，你带我们去找那个地方，好不好？”
“好！我当然愿意，不过……你们能不能先救我婶娘！她没有钱了，她一个人跟那些人在一起很危险的！我担心她！只要你们帮我把婶娘救出来，我就带你们去，我说到做到！”
杨晨笑了一声：“这事不用你说，朝廷也是要解决的，既然是一群受害者，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明煦，想办法将那些人都安置好，不要伤了他们，等他们所有人的身份都调查完了，再处置不迟。”
杨晨没有明说，纵然是受害者，可是做了打家劫舍的事情，那么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坐牢是基本的，不过很有可能坐牢也是在帮他们戒毒。
总之，这些人不能再放任下去，要是所有人毒瘾发作不受控制，那跟一群丧尸潮就没什么区别了。
原本也是一些无辜人，没必要害的他们没了性命。
房明煦心中有数，现在官兵只是将那地方包围起来，若真要将他们抓起来，也十分容易。
不过他得先上书天皇天后，取得同意之后才能开始抓人。
“好了，这件事马上就去办，怎么样，你可以带我们去找人了吧？”杨晨说道。
小铁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能住在这里的人，肯定都是大官。
他们既然答应了，那应该不至于骗自己。
“好，我带你们去！不过那条路我只走过一次，我要好好想想，你们要有点耐心。”小铁说道。
“没问题！”杨雪替杨晨答应了，招招手叫小铁过去，“我看你许久没吃过东西了，让厨房给你煮一点小米粥吃吧。”
“小米粥……”小铁眼睛蓦的一下亮起来了。
一碗小米粥就被收买了，这孩子一点前途都没有……杨晨心里腹诽着，目送着杨雪带着小铁去厨房喝小米粥。
房明煦回了房间写奏章，从洛阳到长安，很快就能收到回信。
果不其然，李治得知内情之后就命房明煦立刻行动，将受害百姓全部安置好，再找大夫给他们治疗，另有严重作奸犯科的，则流放美洲去做苦力，其他的则在治好之后放回原籍，不得在洛阳逗留。
当天下午，受命围困的官兵就动手了。
那些所谓贼匪原本就是一群偷走无路的百姓，加上很多人因为没有福寿膏而毒瘾发作，官兵几乎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就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了，其中就有小铁的婶娘，抓到她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手里拿着一杆烟枪浑浑噩噩的，叫她也没有反应，直接就被抬走了。
小铁吃饱喝足，又得知自己婶娘已经被官府带回来了，秉着对官府的信任，小铁忍住了要去看婶娘的冲动。
他一定要把那些害了婶娘的人全部抓起来！
洛阳某个小巷子，小铁第二次走错路。
“这些地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不过我确定不是这里，那地方这里是要往右边拐弯的，左边是一个死胡同，墙角还放着竹竿，那些竹竿颜色都褪尽了，一看就是放了很久也没人动的！”小铁解释着，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讲这些细节，也是为了体现出自己的确记得很清楚，只是刚进来的时候这个巷子实在是太相似了。
杨雪在后面笑着，神色温柔，这让小铁更不好意思了，脸蛋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番茄。
房明煦摸摸他的脑袋：“不着急，无妨，慢慢走就是了。”
小铁重重点头，脚下步子却快起来，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找到那些人。
当然他也有顾虑的，距离上次自己跟着婶娘过来，已经有好些时候了，说不定那些人已经不在了呢？
很快，小铁终于找到了他描述的地方，左边是个死胡同，那里放着的竹子也还在，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了！”小铁指着门口道，神色激动。
杨晨看了一眼，给刘谦递了个眼色，刘谦颔首，当即翻身上了墙。
他动作轻飘飘的，好像一片羽毛，落在墙头的时候也没有声响，风刮过似得，任凭对方耳力有多好，只怕也不会发现。
小铁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向往。
没多久刘谦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两个给敲晕的人。
“嘿嘿，公爷，里头就这两个人，我直接给打晕了，小乞丐你看看是不是他们俩？”
“我……我没见过，不过我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像是外面的人，有点蹩脚，嗯……我婶娘肯定知道是不是他们！”
“说的对，让她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小铁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自己的婶娘。
小铁的婶娘看起来很苍老，完全像是一个奶奶，她被折磨的形销骨立，两颊凹陷，面色蜡黄，是那种完全不健康的脸色，连嘴唇都是发白的，眼下的一对乌青更是显得她整个人有些可怖。
但小铁看见她就扑进了她怀中，大声哭泣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擦完眼泪，刘谦拎着那两个刚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过来。
“他们……”
小铁道：“婶娘，你之前买的福寿膏是不是从他们那里买来的？”
“对，就是他们……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什么都不知道，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大牢里面了。
“刘谦，你去盯着审。”杨晨说道。
“公爷放心，我保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问出来！”
房明煦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杨雪带着小铁出了牢房，站在太阳下面暖洋洋的。
实在是牢房过于阴暗潮湿了，否则在这大夏天的，怎么会觉得太阳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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